印度電影《來自星星的PK》在香港頗受歡迎,上畫至今已有七個星期。以明星效應而言,飾演男主角PK的Aamir Khan因2011年《作死不離三兄弟》(3 Idiots)而令人印象深刻,《作》本身亦讓香港人對Bollywood電影增進認識與認受。

但如果看電影的主要目的剩下娛樂消閒,恐怕就要浪費了故事編劇、製作團隊的一片苦心。觀眾「各取所需」也許無可厚非,但如果更多人以娛樂唯尚,觀影時忘我、散場就快快回到現實(《〈來自星星的PK〉:電影內外的印度教政治》一文談及該電影與國際政治、身份認同的關係,亦有類似的總結),恐怕便難以說服自己或別人,我們是活得有意義、有價值的人。

(以下含微量劇透)《來》上畫一個多月才買票進場,百餘個座位的影院觀眾佔了三分之二,「氣氛」算是不俗,也能聽得清楚大家的歡笑聲和議論聲。議論聲者,在於對那位萬人敬仰的教士、對教士深信不疑的女主角的父親,以至電影中不同宗教信仰者提出的情理不合的迷信觀點的負面回應:「有冇搞錯,咁都好信?」「呢啲教竟然都有人信?」大概沒有誰會期待有自己當下頓悟,承認迷信,忽然向他 / 她的上帝誠心悔改、歸信真神之類;但是,香港人應如何理解印度這個非常多神明、多宗教的國度,從而反思自己的城市,又何嘗不是拜金信邪信命數、期待各類民間偶像有求必應,以至基督徒也或多或少地把「祈求,就給你們;尋找,就尋見」的金句,與奉旨的「有求必應」無端劃上了等號?

之不過,討論和批評宗教迷信的文章已有不少(例如《〈來自星星的PK〉批判宗教,批判了甚麼?》、《〈來自星星的PK〉:批判宗教迷信的大膽喜劇》),個人則希望在廣義的團契生活層面,亦稍作思考與實踐。

到底我們的信仰,有多少「自求多福」的成分?講見證、分享聖經信息固然是為了榮耀神、領人認識上帝,但如果講的是標榜成功的見證,分享的是成功的信息,以偏概全斷章取義,那何嘗不是複製更多矢志趨吉避凶、自求多福的信徒?在尋道的過程當中,我們的態度反映自己是有多樂意成為別人(尤其是低谷中)的同行者?抑或反其道而行之,以為自己已經得著了、「上岸」了?私有化的信仰,恐怕只會變成一件「屬世而不入世」的宗教外衣。信仰的實踐始終離不開檢視自己的生命、檢視身處的世界,然後互相提醒彼此扶持,兼有服侍與被服侍的謙卑的心。

究竟我們的信仰,有多少以愛心造就別人的成分?PK看穿了年老男人在街上撒謊討錢原是為了獲得剛好足夠的金錢,讓同樣年邁的妻子在自助餐尾聲吃好那一道甜品,也能付小費以拾得一點美好的尊嚴,最重要的是在晚年的生日慶祝換來多一點幸福的回憶。如此,人生雖然不斷遇到這些非黑非白的倫理抉擇,仍提醒我們甘心為善就要放棄偽善,或者不甘於停留在明哲保身的地步。在同行之中,我們得著上帝,亦被上帝得著,讓祂的真理更新轉化我們的所思所言所行,使我們摒棄自己所創造的、並不存在的「上帝」,讓別人在我們的生命中、我們也在他們的生命中,更多看見那位真實的上帝。

推而廣之,面對各種人間悲劇、無日無之的爭議,我們就是需要學習認真看待這些困局,起碼不以諸般理由忽略在其中掙扎、發聲、抗爭、犧牲的人,否則我們的生活、我們的信仰便會逐漸表現得越發離地,也越見沉淪。

忽然想起PK被偷去的遙控通訊器。 This remote control should neither be “remote” nor “controlled”. 也許上帝已恩賜給每個祂所創造的人一個遙控器,這並非代表人可以用來遙控上帝,反而暗示了上帝的慷慨及其創造的本意,沒有機械化地遙控我們的一舉一動。基督信仰是對全人類一個充滿美善的邀約,我們何德何能想要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地控制別人信或不信,以身心的暴力或恐懼來控制和脅迫別人的自由呢?

不離地、不守株待兔的信仰嘛——就讓我們在愛上帝、愛鄰如己的行動中,發現上帝的恩慈美善,憑著信心等待神回覆,並且一而再地引導浪子的每一次歸家。

來自星星的……延伸思考

魚皮


愛遊走書店、球類運動、思考與聆聽,動靜皆宜,靜中帶旺(不是樓盤);編輯為業,社會科學出身,認為知識、信仰、志業互為表裏,不相排斥。相信聆聽促進對話,對話促進理解,理解塑造信念,信念塑造人生。閱讀,就是一種對話;理想的對話活潑像乒乓球,劈里啪啦,你來我往。好看,也好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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